【植未來電子報】第019期:機械化農業為台灣農村社會 帶來了哪些改變與破壞?
「以後幾天時常聽到警報聲,農夫只好拋棄秧盆到水溝裡暫避⋯⋯猜想那飛機是從花蓮順著鐵路飛下來的,沿途扔幾顆炸彈,用機關槍射殺一些行人⋯⋯在這種情形下,農夫照樣把秧插好,而耕牛也更閒散地在水邊嚙草。」哈佛大學歷史系博士候學人、中央研究院臺灣史研究所訪問學員邵文林(William Sack)在分享台灣戰後的農業社會景況時,特別提到了楊牧這篇內容。
「以後幾天時常聽到警報聲,農夫只好拋棄秧盆到水溝裡暫避⋯⋯猜想那飛機是從花蓮順著鐵路飛下來的,沿途扔幾顆炸彈,用機關槍射殺一些行人⋯⋯在這種情形下,農夫照樣把秧插好,而耕牛也更閒散地在水邊嚙草。
天氣漸熱的時候,甚至全身脫光到河渠裡游泳。有一次從水裡爬起來,正好一個放牛的小孩允許我騎他的牛⋯⋯可是因為沒穿褲子,覺得牛背的長毛,弄得我全身好癢,我大聲笑了起來⋯⋯
為什麼牛那麼愛洗澡?為什麼它沒事就泡在小河裡,只露出一顆帶著兩根尖角的大頭,傻得不能再傻的樣子?我自以為是完全懂了,因為它的體溫太高。」
上述段落是引用自已故台灣詩人、作家楊牧的《山風海雨》開頭篇章〈接近了秀姑巒〉的內容。
哈佛大學歷史系博士候選人、中央研究院臺灣史研究所訪問學員邵文林(William Sack)在分享台灣戰後的農業社會景況時,特別提到了楊牧這篇內容。
在前兩期文章中,筆者曾提及到國民政府在台灣期望推動機械化農業,由於土地改革政策效應,反而難以達到密集式的耕作;而邵文林在了解台灣在農耕機械化後,雖然的確有效加速生產,但在勞動力及農村文化上,卻有了結構性地改變,同時也帶來了破壞。
邵文林所提到楊牧所撰的著作篇章,是1940年出生於花蓮的楊牧,回憶他兒時在花蓮的社會背景。
在這背景之下,是美國軍隊在1943年11月先首次空襲新竹,到了1944年10月,為了避免日本在台灣增加軍援,再第一次轟炸花蓮。這段美軍空襲駐台日軍的歷史,受到討論的,大多是隔年1945年美軍空襲台北、高雄的大空襲,花蓮受到轟炸部份則較為受少人所提及。
楊牧當時還只是個幼童,他從花蓮海岸的海潮聲、山脈與農村場景,帶領讀者回到1940年代的東部農村場景、以及與阿美族人的接觸回憶。而當時在農村中,平地人主要仰賴的是水牛、黃牛在田裡一起耕作。在《山風海雨》這部書封上,就能清楚見到孩童在水牛背上的圖像。
在本文提到段落,筆者沒再繼續引述的,是楊牧在當時只有平地漢人才會耕種稻米的水田附近,水牛正受到漢人討論殺害的過程,一牛一孩童淚眼漱漱的模樣,以及花蓮阿美族農村也受到機械化帶來的影響與破壞。
邵文林在來台灣研究農村社會之前,已先到訪韓國及日本訪問研究。他提到,台灣當年農業機械化,其實比韓國、日本還早、還要進步,只是當時的美國保種動物協會認為,水牛是當年農村社會裡重要的社會聯繫角色,對於人類福祉有許多好處,令邵文林特別有感觸。
他說,水牛一直是台灣祖父輩的工作夥伴,因為工業時代進入、機械化的引用,讓農民工作更輕鬆、水牛退休的美好時光。
然而,台灣在進入工化初期,農村社會中的男性開始從事起非農場的工作,而原本在家照顧家庭的女性,也開始正式進入農場中、從事農業工作。在1955年到1980年,台灣女性從農人數大幅增加。
當農村裡開始使用、或共用起機械收耕機,原本家庭中可以夫妻共同負擔農事,男性開始到城鎮從事工業活動,家中農事轉變為女性的主要勞動,當時女性還要無償負擔家務、養育子女,甚至另外從事其他有償的正職工作。
邵文林在1982年的研究發現,台灣機械設備技術雖然節省勞動,卻反而增加農業勞動負擔、台灣女性的雙重負擔,1970年農村裡的農耕工作,開始轉為季節性工作,大部份在1980年,賣掉農場遷移到城市生活、從事其他工作。
「水牛是母性的化身,對兒童獨有寬容、關愛。而在1940年代的台灣社會,在外工作的父親偶爾才會照護孩子,否則大多都是由母親一人養育,或祖父母,以及水牛。」藉由一部荷蘭小說講述水牛的角色,邵文林訴說著台灣農村社會中的一段歷史記憶,也只能簡短地反觀機械化農業帶來的社會影響。
而台灣水牛的大量消失,大約是在1945~1956年間。邵文林表示,台灣原計共有33萬頭水牛,但到了1975年,只剩下約4萬頭。
為什麼消失的這麼快?
主要是在1956年,台灣修法允許屠宰年幼的水牛,牛齡14歲改為7歲可宰殺。邵文林在台灣學界教授得知,當時並沒有水牛的收留所,牛隻到新的農場不久後也會遭受屠宰的命運。
原本台灣農村曾經限制食用牛肉,國立屏東科技大學農企業管理學系教授黃文琪回應,當年政府曾擔心把役用的牛隻從農村移除,影響到農業活動,但在農村機械化這項禁令也解除了;正如現在風行的日本和牛、韓牛,也是發源於早年的役用牛隻,在乎的不再是品種追溯,而是牛隻口感的養成。
黃文琪對於農村女性的角色變化觀察,則是男性在當時的農村,仍然還是台灣農業社會的主宰者,但是在美濃,有較為特殊的農村型態,女性不只到農場中耕作,也會與育苗單位、代耕工作者合作,來協助社區型活動。
台灣農業的機械化,對於邵文林而言,感覺像是個「鬼故事」,也對農村婦女的社會角色感到同情。
本文側重在工業化後的農村社會場景,為了能為下一篇著重在農業經濟在工業化初期,為何開始會受到美國的援助,在當時發展蔬菜產業下研究時的社會環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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